第四章
在我的手里握着一枚从妈妈小抽屉里偷拿出来的避孕套,我的手指深深地插进避孕套里,指尖正好顶着那个用来盛装精液的小口袋,妈妈伸出手来冷冷地将其抢夺过去:
“混蛋,这玩意你是从哪弄来的?嗯,说!”
“我,我,”我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在妈妈再三逼问之下,我撒谎道:
“同,同,同学给的!”
“不对,你撒谎!”妈妈一把拧住我的耳朵:
“这是你偷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唬我,我抽屉里这玩意可是有数的,我还纳闷,怎么无缘无故就少了一个,混蛋东西,还有,”妈妈不容分说地将我拽出被窝:
“过来,这是你干的好事不?”
妈妈嗖地一声拽开厕所门,她指着那个小孔眼冲我吼道:
“这是你抠的不?”
“不,不,”
“混蛋,又撒谎!”妈妈又将我拎到她卧室的门框处,她抬起脚来将那块半截砖头踢了下来:
“这也是你干的吧!嗯?”
“不,不是,”我彻底地绝望,语无伦次地做着徒劳的辩解,妈妈一把将我推搡到墙壁处,然后伸出手来狠狠地抽打着我的嘴巴。
“啪--,啪--,啪--,……”
妈妈的一只手上下翻飞,发着脆响的巴掌雨点般地落在我的腮帮上,而另一支手则无情地拧着我的耳朵: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这个小混蛋,你这个小流氓,不大点的小年纪什么都想知道,什么地方都敢翻,什么东西都敢拿,还敢,敢,”妈妈说着说着,突然秀脸绯红,她无法再说下去,是啊,这事哪里能说得出口啊,妈妈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妈妈是真的动了气,她脸色涨得红红的,呼呼地喘着粗气,爸爸早已上班,姐姐一脸迷惑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妈妈打着打着,突然滚出一串泪珠:
“滚,滚,”妈妈将我一把推出门外,然后又扔出来一堆乱衣服:
“滚,滚,我不要你这个现世宝!喔--,喔--,喔--,小流氓,小混蛋,……,喔喔喔!”
“呜--,呜--,”
我草草地穿上衣服,然后哭哭咧咧地敲打着房门:
“妈妈,妈妈,我错啦,我错啦,我改,我改,我一定改!”
可是,任凭我敲酸了手掌,妈妈怎么也不肯给我开门,我敲着敲着,突然听到妈妈更加激烈地嘤嘤哭泣起来,我感到无比的懊悔。我下流的举动深深地伤害了妈妈,我极其羞愧,我无法再面对亲爱的妈妈,我抹着泪水、咬着手指肚垂头丧气地走到楼下。
“小力,过来玩啊!”
“大作家,来啊,弹一会溜溜吧!”
楼下正在玩耍的小伙伴们冲我喊道,我懒得理睬他们,径直走向院外,“呜--,”马路中央驶过来一辆有轨电车,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无精打采地向远方驶去,我尾随在有轨电车的屁股后面,沿着空旷的大街在怒吼着的狂风中漫无目标地向前走啊、走啊。猛烈的春风吹干了脸上的泪水,形成一片紧涩的痕印,两只眼睛则哭得又酸又肿。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也不知走出多少里路,前方突然莫名其妙地嘈杂起来,我抬起哭红的眼睛往前望去,不知不觉之间,我竟然走到了日夜喧嚣的火车站。
这是一座超大型的火车站,一个庞大的交通枢纽,南来北往、东行西去的列车每间隔十多分钟便冒着呛人的白烟阴阳怪气地闯进站台,然后便涌出潮水般的人流,像决堤的江水冲进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在宽阔的车站广场四周,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栋又一栋造型怪异的建筑物。最初,这座火车站在沙俄的控制之下,老沙皇的爪牙们在广场四周建起一栋栋俄式的、顶着可笑的洋葱头的建筑物。日俄战争后,战胜的日本人堂而皇之成为这里的主人,于是,便在广场周围见缝插针地建起一栋栋混杂着欧陆风格的和式建筑物。日本人被打跑以后,取而代之的新政权在广场已经所剩不多的空地上又盖起样式呆板、造型简陋的、酷似积木盒的建筑物,如此一来,整个车站俨然成为一个不伦不类、四不像般的大怪物、大杂种。
日本人接管这座火车站以后,断然废弃了俄治时期那破旧的老票房,作为对胜利的炫耀,日本人就在沙俄老票房的旁边建起一座新票房,老票房从此便默默无闻,一脸灰土地躲在一边。日本人走后,渐渐地,废弃的老票房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的乐园,这些快乐的流浪汉们扛着肮脏的行李卷纷纷溜到这里,他们将破破烂烂的行李卷往地上一铺,扬卷圈地,占地为王。
在老票房的东侧,有一个车流如潮、人头攒动的十字路口,我穿过十路口正欲走向近在眼前的老票房。突然,一个身材矮小、又干又枯的小女孩引起我的关注,她手里掐着几枚硬币、赤着脚徘徊在十字路口,一挨红灯亮起,她便悄悄地溜到停歇下来的汽车旁,将脏乎乎的小手伸进车窗里向没好气的司机叔叔索要小钱。
“去,去,去,……”
“滚,滚,滚,……”
“没有零钱给你!小丫头片子!”
“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胡混,早晚得让坏人给祸害喽!”
“……”
我呆呆地注视着小女孩,她发觉我在久久地瞅着她,便冲我很不友善地瞪了一眼,待绿灯亮起,她非常机灵地躲到人行道的人流里。自讨没趣的我则默默地行走到老票房那又大又破的建筑物跟前,望着沿墙壁或躺或坐的一群群懒懒散散的流浪汉们,不知怎么搞的,我萌生出一丝羡慕之意:唉,他们好潇洒啊,好自在啊,他们不用学习,也不用干活,终日躺在马路上晒肚皮,饿了便翻垃圾箱或者溜到饭店里拣旅客们吃过的残羹剩饭。
“你,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我走近一个流浪汉的身旁,无比胆怯地悄声问道:
“叔叔,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哼,”流浪汉不耐烦地翻转一下散发着臭气的身体,然后又用手拽了拽不断往下滑落的裤子:
“哼,厕所!”
“厕所?”我不解地继续问道:
“什么,厕所!”
“嗯,厕所,滚,小孩崽子,别烦老子,老子还没睡醒呐!”
我不敢再作声,咬着手指尖继续漫无目标地往前走,呼--,从路边吹过来一股怪风,划着可笑的圈圈,卷着碎纸片和黄沙冲着我不怀好意地猛扑过来,我一闪身,非常机灵地躲避过去。
“哎唷,不好啦,”从我的身后传来一阵沙哑的喊叫声,我回头一望,一个衣着破烂,下肢瘫痪的男子正焦急不安地呼喊着:
“不好啦,不好啦,我的帽子给刮走啦,快,快,快帮帮我,把帽子给我拣回来,快啊!”
没有人理睬他,大家都在匆匆地赶路。脸上抹着脏鼻涕,正忙于讨小钱的流浪儿则兴灾乐祸地冲着残疾人呲呲傻笑:
“嘻嘻,活该!”
我举目望去,在那股划着圆圈的怪风中,有一个积满油渍的破帽子可怜巴巴地四处翻滚。我一个键步跃上去一把拽住破帽子,咦,我发现破帽子里盛着些许硬币,并且,地上也散落着数枚硬币,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蹲下身去一枚一枚地将硬币拣拾起来放到破帽子里然后真诚地送还给可怜的残疾人。
“谢谢你,小兄弟!”
残疾人满心欢喜地接过他的破帽子,又将手伸进去数点着里面的硬币,我对他说道:
“放心吧,大哥哥,你的钱一分也没丢,我都给你拣回来啦!”
“好,好,谢谢你!”
我悄悄地蹲到残疾人的身旁,他转过挂满尘土的脏脸瞅瞅我:
“嗯,小兄弟,你哭啦,你的眼睛咋红啦,怎么,谁欺负你啦!”
我摇摇头,我不敢将自己做的那见不得人的丑事说给他听,残疾人继续说道:
“你是哪里的,瞅你这身穿戴不像是出道的啊!”
“不,大哥哥,我不是要饭的!”
“哦,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做了错事被你的妈妈给打啦!是不是!”
“嗯,”我惭愧地低下头去,一只手在地砖上不停地乱划着,残疾人认真地说道:
“小兄弟,快回家去吧,火车站这里乱得很,你这么小就往这里跑,会学坏的!”
“谢谢你的告诫,大哥哥!”
可是,我不敢回家,妈妈还在生我的气,她不肯给我开门,妈妈肯定是不要我啦。我站起身来,离开了讨小钱的残疾人,我偷偷地溜进老票房那乱纷纷的大厅里,然后又蹑手蹑脚地翻上满是尘土的窗台上。从那破碎的窗框里,我爬到了站台上,我在站台上四处闲逛,呜--,身后传来一声剌耳的汽笛声,接着,一列进站的火车以排山倒海之势从我的身后一闪而过,那强大的气浪险些将我掀翻在地。恐惧感使我转身逃回老票房,我没有地方可去,便坐在墙角处一块枕木上久久地发呆。我想妈妈,妈妈,我心里不停地叨念着妈妈:妈妈,妈妈,原谅我吧,我错啦!我再也不干那见不得人的丑事啦!妈妈,妈妈,原谅我吧,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妈妈,妈妈,……,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地睡死过去!
“起来,”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我的胸前,我睁开眼睛一看,一个身着制服的铁路工人手里拎着大铁钳面色冷酷地站在我的身前,那硬梆梆的东西原来是他穿着工作鞋的大脚掌:
“起来,滚出去,哪来的小流氓!”
“叔叔,”我站起身来辩解道:
“我不是小流氓,叔叔,我不是小流氓!”
“去,去,去,”铁路工人没好气地将我赶出老票房:
“小兔崽子,这里可不是你睡懒觉的地方,这里是车间,知道吗,你好好看看,这里到处都是铁器,碰到你怎么办,你他妈的是不是活够啦?”
当我被铁路工人无情地赶出老票房时,发觉天色已经黑沉下来,我的肚子也咕咕咕地叫唤起来,可是,我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怎么办:难道也像那些流浪汉似的溜进餐厅或者饭店拣剩饭、吃剩菜?不,我做不来!
我强忍着饥饿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黑暗之中,我看到那个讨小钱的残疾人挎着一个破旧的军用背包正艰难地往一个公共厕所里面爬去,我急忙跑到他的身后。残疾人没有发觉我,依然往臭气熏天的厕所里面爬,厕所的水泥地板上到处是脏屎和骚尿,而残疾人则毫不在乎,两只戴着破手套的手掌支撑着整个上半身,一点一点地在水泥地板上挪动着。
“大哥哥,”我喊叫起来:
“太脏啦!”
说完,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抱住残疾人,我咬着牙,运足气力三步两步将残疾人抬到蹲台上,残疾人在黑暗中冲我友善地一笑:
“谢谢你,小兄弟,怎么,你还没回家啊!”
待残疾人排泄完,我又使出吃奶的气力将其背出地狱般的厕所,我们并排坐在马路边,我呼呼地喘息着,残疾人拿出几枚硬币:
“你还没吃饭吧,给,买个馒头垫垫吧!”
我毫不客气地接过硬币,然后快步如飞地跑进饭店,我买回两只馒头,将其中一只递给残疾人,残疾人摆摆手:
“我已经吃过了!”
又是一阵冷风袭来,我无法自制地哆嗦起来,残疾人见状,嘿嘿一笑:
“冷了吧,等你吃完啦,我给你找家宾馆!”
呵呵呵,宾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他这一身打扮,帽子里那几枚可怜的硬币,凭什么住得起宾馆啊!
“好啦,时间不早啦,咱们回宾馆睡觉去吧!”
说完,残疾人将身后的军用背包拽了拽,然后两只手掌撑着地晃晃悠悠地爬到马路中央,我一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残疾人非常自信地撬起下巴冲着马路对面说道:
“呶,就是那家日式建筑的高级宾馆,怎么样,不错吧!”
“啊,”我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那家高级宾馆:怎么,难道我们真能住进那家久誉盛名的、有着近百年历史的高级宾馆?
第五章
残疾人爬过马路后,便沿着高级宾馆的后院墙继续爬行,高级宾馆的后院墙紧邻着人行步道,在人行步道与宾馆的后院墙之间,有一条狭窄的略微高出人行步道的水泥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时尔会出现一个孔眼,上面散落着些许煤渣。在一个孔眼处,残疾人咕咚一声爬了上去,然后冲我使了使眼色:
“小兄弟,到了,咱们的宾馆到啦,进去吧!”
什幺,这,这,听到残疾人的话,我怔怔地望着黑漆漆的水泥孔眼不知应该说什幺才好:这,这,这是哪家子的高级宾馆啊?而残疾人则不以为然,他将两只手探进水泥板的孔眼里,以一种令人目瞪口呆的姿式哧溜一声钻了进去。我站在水泥板上忐忑不安地往里面张望着,里面漆黑一片,除了一股股呛人的煤土味,什幺也看不见。
“下来啊!”
黑暗之中,传来残疾人的催促声,我依然犹豫不决,不肯跳下去。突然,我的眼前闪过一丝光亮,原来,那是残疾人打开了一支手电筒,嘿嘿,这个家伙,玩意还不少呢。有了这丝这可怜的光亮,我终于鼓起勇气跳了下去,咕咚,我的身体重重地摔在煤块上,我“哎哟!”叫唤一声,正欲站起身来,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他妈的,谁啊,到处乱跳,差点没砸死我!”一个躺在煤堆上睡懒觉的流浪汉揉着大腿冲我骂道:
“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啊,想砸死老子啊!”
“算了,算了!”残疾人陪着笑脸对流浪汉说道:
“他太小啦,第一次来咱们的宾馆,难免花眼,看不清路,原谅他吧,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说完,残疾人用握着电筒的手冲我摆了摆:
“小兄弟,过来,到这边来,”然后,残疾人一只手打着手电,另一支手向前爬去:
“来,跟我来!咱们的房间在最里面,那可是高间哦!”
我跟在残疾人的身后,在手电筒的指引之下缓缓地走向煤堆深处。原来,这里是那家高级宾馆贮藏煤炭的地方,在煤堆的最底端,也就是残疾人所住的高间那里,隔着厚厚的墙壁是嗡嗡作响的锅炉房,在紧贴着锅炉房的砖墙处,铺着一个脏得不能再脏的被褥,看到手电筒的光亮,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从被角里探出头来:
“哦,老瘸子回来啦,”中年汉子发现呆呆地站在煤堆最高处的我:
“嗬嗬,老瘸子混得不赖啊,怎幺,收徒弟啦!”
“去你妈的,这个小兄弟才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呢,我哪有资格当人家的师傅啊,他今天有点情况,不能回家,只好委屈一下,到我的宾馆里暂住一宿,去,去,起来,给好人让位!”残疾人推了一把中年汉子:
“滚出来,该老子休息啦!”
“老瘸子,今天收入如何啊,发财没有哇!”
“唉,”残疾人叹息起来:
“去他妈的吧,还发财呢,喝了一天的大冷风,从早混到晚,连他妈的一碗酒钱都没讨够,唉,生活真是越来越难混啊!”
“算啦,这年头,还想喝酒呢,能讨点嚼馒头的零钱就烧高香吧,穷啊,大家都穷啊!”中年汉子开始穿衣服:
“时间不早啦,我该上班啦!”
“操,”残疾人警告道:
“加点小心,最近风声很紧,别他妈的弄掉链子了,让政府给扔到大广去!”
“哼,”中年汉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放心,哥们命大福大造化大,自从出道以来,还没失过手呢呐!”
“操,”残疾人骂道:
“我看你是早晚不等!”看看中年汉子嘀嘀咕咕地爬过煤堆,残疾人向我摆摆手:
“小兄弟,下来啊,”他指着那个肮脏的被窝对我说道:
“来,到这睡觉来!”
“不,”我发誓,我就是冻死也不会钻进那个被窝里的,我冲着残疾人摇摇头,然后哧的一声滑下煤堆,在手电筒光束范围内,我发现有一个紧闭着的大铁门,我走过去靠在了铁门上:
“大哥哥,我就在这睡吧!”
“行,”残疾人说道:
“那也行,那里离锅炉很近,有热气,不冷,我这里虽然有被盖,可是太脏啦,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让你睡这种脏地方呢!”
我靠在大铁门的缝隙处,身后不断地涌进一股股暖洋洋的热气,残疾人关掉了手电筒:
“好啦,可以闭灯啦,时间不早啦,睡觉!”
煤库里顿时可怕地漆黑起来,我依在大铁门上心乱如麻:现在可好啦,再也用不着洗脸、洗脚,更没有必要刷牙,甚至连衣服也不用脱,往铁门上一靠,双手抱着双腿,脑袋扣在双膝上,睡觉吧!可是,我哪里睡得着呢,我想妈妈!唉,你啊,你啊,都是你自己做得好事,伤害了妈妈,从而有家不能回。唉,妈妈再也不会爱我啦,妈妈,妈妈,我想你,妈妈,我好想你啊!
在漆黑得不见手指的煤库里,我迷迷糊糊的脑海里浮现出妈妈那既美丽端庄而又严肃冷峻的容颜,妈妈那硕大的、浑圆的、温暖的乳房,妈妈那肥实细白的玉手。妈妈帮我擦屁股、系裤带,给我洗脸、教我刷牙,洗我的小鸡鸡,让我抚摸她的酥乳,……
妈妈--,妈妈--,……
一串苦涩的泪水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又顺着面颊缓缓地流淌到衣领里,我抹了抹咸渍的泪水,心里反复地呼唤着妈妈、妈妈,最后,在无尽的悔恨之中渐渐地睡死过去。
“咕咚,”我睡得正香,突然,不知怎幺搞的,咕咚一声摔到一条灯光闪亮的大走廊里,一个拎着铁锹的锅炉工没好气地骂道:
“他妈的,哪来的小盲流!”说完,他不再理睬我,举起铁锹开始往一个小推车里装煤炭。原来,我因为睡在门口,锅炉工人开门装煤炭时,我便不可避免地跌进位于地下室的锅炉房里。我揉了揉眼睛,一屁股站了起来,等到锅炉工人推着煤车走后,我再次爬到煤堆上。可是,那扇大铁门从再也没有关闭上,每隔十余分钟,那个锅炉工便会来装走一车煤。我再也不能靠在大铁门上睡觉,并且,我的困意早已消散,无所事事的我爬过煤堆正准备往残疾人那靠拢。突然,煤堆的下方传来一阵呻吟声,与妈妈被爸爸压在身下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极为相似,我好生纳闷,怎幺,在这地狱般的煤库里,这些朝不保夕的流浪汉们还有闲情逸致做那种事?
我趴在煤堆上借着大铁门处的光亮向着下面望去,哦,原来是残疾人,他裹着脏被子,身下压着那个白天站在十字路口向等红灯的司机们讨零钱的小女孩。真是令人无法想象,一个连路都无法正常行走的残疾人竟然可以很自如的做这种事,你看,他那粗壮有力的手臂支撑着整个身体,随着身体的扭动,那严重萎缩的、面条般软绵的下肢杂耍似地摇来晃去。虽然下肢瘫痪,可是,他的鸡鸡却出奇的又粗大长,有力地撞击着枯瘦的小女孩。
我正看得出神,大铁门处传来走动声,那个推车的锅炉工再次走过来,他咔咔咔地搓着煤土,我的脚下渐渐地空虚起来,为了不至重新摔回到大走廊里,我拼命往上蹬爬。突然,身下的煤土剧烈地松动起来,我的身子一滑,哧溜一声向着煤堆的底端滑落下去,结果一头撞到两个做那事的残疾人和小女孩的身上。这一撞,把残疾人给撞得楞头楞脑,小女孩哧的一声从残疾人的身下爬出来,慌慌张张地抓过裤子,一个补丁迭着补丁的破裤子。
“大哥哥,”我一时间不知怎幺办才好,突然,我警告道:
“那边有人,正在装煤呢!”
“嗨,”残疾人意犹未尽地冲我苦笑道:
“小兄弟,你坏了我的好事,嗨,管他呢,这年头,管谁谁啊!”末了,又胸有成竹地解释道:
“没事的,隔着这座煤山,锅炉工什幺也看不到,什幺也听不见!”接着,残疾人指了指怔怔地坐在煤土上的小女孩对我说道:
“小兄弟,怎幺样,有没有点想法啊?”
“哦,不,不!”我急忙摆摆手,虽然对女性有着强烈的兴趣,可是,我还没有胆大敢与女性做那种事。我班级里,有些早熟的男同学与女同学做过为种事,那些男同学给女同学三分钱便可以做一次,被同学们戏称谓:三分钱一咕嘟!
“嘿嘿,”残疾人嬉笑道:
“小兄弟,你还小,不会干吧!”
“是的,大哥哥,我不会!”
小女孩胡乱套上衣服,一对冷漠的目光深深地扫视我一番,然后爬起身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咣当,大铁门终于被关死,煤库里再次漆黑起来,
“哈哈哈!”听到关门声,残疾人纵声大笑:
“小兄弟,这有什幺会不会的啊,就像吃饭一样,叫个男人就会!”
“我不敢,大哥哥!”
咚咚咚,煤库顶端的水泥板传来一阵走动的声音,我抬起头来,从水泥板的缝隙处传过来一丝淡蓝色的光亮--黎明了!
残疾人再次钻进被窝,而我则靠在墙壁上心事重重,望着从水泥板缝隙处折射进来的光亮,我不知道这宿妈妈将是如何度过来的,她肯定一宿没睡,此时此刻正跟爸爸一起满大街地找寻我呢。我应该回家,免得让妈妈和爸爸焦急,我正欲站起身来试图爬出煤库,突然,另一种想法袭上心头:不行,我做得实在太过份,偷看妈妈洗澡,偷看妈妈和爸爸做那种事,偷看妈妈的书籍,偷妈妈的避孕套。我的错误是不可饶恕的,我冒犯了妈妈,这可不是一般的错误,这是对妈妈身体的侵害。不,我不能回去,我有何颜面站在妈妈的眼前。
我身子一软,咕咚一声重新瘫坐在煤土上,我的脑袋里尤如一锅粥,想回家,可又不敢回家,我想妈妈,可是又不敢面对妈妈,唉,怎幺办,真是愁死我啦。我想啊、想啊,越想越没有主意,越想越没有办法,并且,越想我的脑袋越痛,直至痛得将行爆裂。天空渐渐地明亮起来,可是,我的身体却开始发冷,不停地哆嗦着,我顿感浑身无力,身不由已地瘫倒在煤土上,太疲劳啦,我早已顾不得煤土的肮脏和呛人的气味,躺着真好啊、真舒服啊!
“妈妈,”望着水泥板缝隙中的光亮,我情不自禁地呼唤着:
“妈妈,妈妈,……”
唉,我继续想道:也许是命该如此,我应该落得个这样悲惨的境地,与流浪汉为伍,在煤库里混地难忘的黑夜。
“小兄弟,”残疾人不知什幺时候已经穿戴整齐,身后依然背着那个军用背包:
“走吧,天亮啦,咱们该吃早饭啦!”
“我冷!”我已经没有坐起来的力量:
“我冷,我冷!”
“怎幺,”残疾人拽住我的手臂:
“快点起来,如果还没住够宾馆,咱们今天晚上还回来住!”突然,残疾人惊呼起来:
“哎呀,你身上咋这幺热啊,你发烧啦,不好,小兄弟,你感冒啦!”
“我冷,我冷!”我迷迷糊糊地重复着,残疾人无奈地嘀咕道:
“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太嫩,一点也不经折腾,这才一宿就得病啦,得,你等着,我找警察去,把你送回家,要不然,你病死就完了,你的妈妈就没有你这个宝贝儿子啦!”
残疾人果然说到做到,他当真给我找来警察,我哭哭咧咧地告诉警察妈妈和爸爸的工作单位,很快,爸爸的工作单位便派出专车把我从宾馆的煤库里接走,送到医院里。当妈妈闻讯赶到推开医院的房门走进来时,我的心脏疯狂地颤抖起来,继尔眼前一片模糊,以后的事情再也不记得。
第六章
「小力,小力!」妈妈拚命地摇晃着我,大滴大滴的泪水不停地滚落到我的脸上,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妈妈立刻伸出手来无比痛惜地抚摸着我烫手的脸蛋:
「儿子,妈妈不好,妈妈不好,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应该把你赶出家门!喔--,喔--,喔--,」说完,妈妈紧紧地抱住我,嘤嘤地抽泣着。
「唉,」爸爸倒背着双手在病房里反复踱着步子:
「你呀,你呀!」爸爸冷冷地对妈妈说道:
「对待孩子总像对待小奴隶似的,不是打就是骂,这回可好,孩子让你给打出了家门,然后咱们俩个再到处乱找,活活折腾了一宿,害得我头昏脑涨,今天上班可怎么画图啊。唉,这小的孩子就流浪街头,在火车站跟着要饭花子、盲流混了一宿,结果,又是感冒,又是发烧,我看啊,如果再把肺炎病折腾出来,你就高兴啦,满足啦!」
「喔--,喔--,喔--,……」
妈妈无言地哭泣着,我好生纳闷,平日里对妈妈千依百顺,在妈妈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爸爸今天竟然敢冷着脸冲妈妈发起脾气来,呵呵,真是太阳从西边冒出来了,老鼠也有敢冲老猫发威的时候。看来,爸爸尚未知道事实真相,如果他了解到我做的那些好事,我敢肯定,他绝不会袒护我的。
「小力,」妈妈抚摸一下我的额头,又看了看插着针头的手背:
「怎么还没退烧啊!」
「妈--,」在妈妈的怀抱里,我感受到空前的幸福和温暖,看到妈妈懊悔不迭的可怜样子,我顿时怜惜起妈妈来,我悄悄地望着妈妈,激动之下泪水夺眶而出,我正欲张嘴喊妈妈,突然,咽喉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我的嘴里泛着浓浓的口水,可是却不敢往下吞咽:
「妈妈,我,我,我嗓子痛!」
「啊,」妈妈惊慌地嚷道:
「让我看看,是不是扁桃体又发炎啦!快,张开嘴!」
「啊,」我乖顺地张开了嘴巴,可是,我的扁桃体并没有像以往感冒那样呈着可怕的炎症,妈妈将我抱到医生那里检查口腔,结果,在我的咽部后壁生满了息肉,此次感冒成为诱因,受到病菌袭击的息肉在我的咽喉里兴妖作怪,痛得我连口水都不敢下咽。一连六、七天,我一边趴在床上打针,一边趴在枕头上,床下放置着痰盂,我的口水犹如长白飞瀑缓缓地流淌进痰盂里。
「大夫,」看到我痛苦不堪的悲惨之相,妈妈手足无措地央求着医生:
「大夫,孩子太痛苦啦,你想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他会痛死的!」
「唉,」大夫无奈地摆摆手:
「同志,对于咽部的息肉,只有电灼,这是很痛的,成年人都忍受不了,何况孩子,我可不敢随便给他电灼,怕出意外!」
「小力,」妈妈握住我的手认真地问道:
「儿子,医生说啦,要想不痛,只有用电烧掉息肉,你怕不怕?」
「妈妈!」我真诚地对妈妈说道:
「不怕,妈妈,可是,妈妈,你能原谅我吗?」
「什么,」我冒出的话让妈妈好生纳闷:
「你说什么,孩子!你说什么啊?」
「妈妈,就是我偷你东西那件事,你能原谅我吗?」
「嗨,」妈妈不以为然地说道:
「算啦,算啦,孩子,妈妈骂一通、打一通后,根本没往心里去,别提这事啦,一想起来就闹心!」
「妈妈,你能原谅我吗?」我继续问道。
「行,」妈妈叭嗒亲了我一口:
「好,儿子,妈妈原谅你,儿子,电灼很疼的,你敢吗?」
「妈妈,我敢,我不怕!」
「真的不怕?」
「不怕,」我不知道电灼到底有多疼,如何的痛苦,我的想法出奇地简单,既然妈妈原谅了我的过错,那我要在妈妈的面前表现表现自己,借此挽回小流氓的不良形象,重塑男子汉高大全的英雄形象,于是,我坚定地说道:
「妈妈,共产党员死都不怕,还怕痛吗?」
「嘻嘻,」妈妈闻言,破涕为笑,她伸出手来轻柔地拧了我一把:
「小淘气!」妈妈再次向我露出笑容,这使我倍感欣慰,于是,我的信心亦更为坚强!
妈妈说服了医生,将我领到处置室,大夫是个五个多岁的胖男人,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瓜,语重心长地说道:
「孩子,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电灼很疼的!」
「嗯,」我点点头。
「儿子,」妈妈在一旁鼓励我道:
「儿子,快,背诵毛主席语录: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嗯,妈妈!」我机械地背诵道: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光当,一把形状和手枪毫无二致的大铁器被大夫拿到我的面前,我登时恐惧万分,含着麻药的嘴巴本能地哆嗦起来:
「唔,唔,唔,」我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在大手枪的顶端是一支长长的,好似钻头般的大铁针,闪烁着赅人的阴光。大夫将大手枪接上电源,然后走到我的身前:
「孩子,张开嘴,啊--,」
「啊--,啊--,……」
大铁针缓缓地探进我的咽喉里,大夫无情地勾动了板机,呲--,哇,我的老天爷,大铁针闪着可怕的白光,呲的一声灼到我口腔里的嫩肉,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痛,我「啊--」地惨叫一声,伸出手来一把将大手枪推出口腔:
「啊,痛啊,痛死我啦!」
「唉,」大夫放下了大手枪:
「怎么样,痛吧,不行就算啦!」
「不,」我抹了一把泪水:
「不怕,我不怕,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好孩子,」妈妈爱怜地搂住我:
「好孩子,忍一会,再忍一会,把息肉全部烧掉,以后嗓子就再也不痛啦!」
「呲--,呲--,呲--,……」
在妈妈的鼓励之下,我像个誓死也不肯屈服的革命烈士似地强忍着难耐的剧痛,任由冒着焰火的大手枪在口腔里肆意烧灼:
「妈妈,」我咧着嘴对妈妈说道:
「妈妈,我闻到糊味啦!」
「嗯,」妈妈含着泪水点点头:
「可怜的孩子,怎么得了这种怪病,都是妈妈不好,把孩子赶出家门,唉,」
「这算是轻的,」大夫一边继续给我用刑,一边慢条斯理里说道:
「这才烧了多少时间啊,有重度息肉的,烤起来呲啦呲啦的,那味道,就像是在烧家鸟!」
电灼口腔的痛苦是长久的,回到病房,我痛得连水都不敢喝,更不敢大口喘气,并且无法入睡,一个星期都是如此,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啊。
为了重获妈妈对我的好感,我忍受住了这酷刑般的治疗,断断续续共进行了三次电灼,息肉才被彻底根除。我要感谢妈妈,是她的鼓励,使我根治了息肉,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知道咽喉痛是什么滋味。成年以后,我夜以继日地赌博,一根接着一根地地吸烟,大杯大杯地往喉咙管里灌烈性白酒,盛夏时节吃麻辣火祸,可是,无论我怎样折腾,咽喉从来不会疼痛。当看到朋友们因咽喉痛,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含各种咽喉片,我总是不屑地说道:
「哼,没用的,吃什么药都是白扯,要想彻底治好,壮壮胆子,运运气,电灼去吧!」
尽管妈妈嘴上说她原谅了我,并对我重新产生了好感,也许这是我聊以自慰的一厢情愿吧。可是,我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我与妈妈产生了距离。真的,经过仔细观察,我感到妈妈总是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地与我戏嬉,给我洗脸、擦屁股,更别提洗小鸡鸡啦。并且,妈妈再也不肯撩起衣襟让我抚摸她的酥乳,往日妈妈为我所作的一切、一切,都已成为无法挽回的过去,永远地封存在我童年美好的回忆之中。这使我非常苦闷,比被妈妈抽嘴巴还要痛苦不堪。
更让我极为恼火的是,妈妈找来木工将厕所与淋浴室的隔断用厚厚的木板重新修缮一番,然后,妈妈又找来图纸把她卧室房门上的玻璃窗严严实实地裱糊上。我坚持认为,妈妈这样做是对我人格莫大的污辱。
哼,妈妈这是信不着我啊,像对待小偷似地处处防备我,真是一朝为偷,终身是贼啊!既然是这样,我还有什么脸面懒在家里?我走,我还要走。我不再念书,我要流浪,我要走向生活,走向社会。
「孙逊,」决心一经下定,我找到了好朋友孙逊:
「想不想到外面逛逛?」
「哪?去哪逛?」
「大连,」
「啥,太远啦,咱们没有钱,怎么去啊!」
「骑自行车!」
「哇,好剌激啊!」孙逊一听,兴奋异常,常年像只关在笼中的小鸟,孙逊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限向往和好奇,他啪啪啪地拍着胸脯:
「骑自行车去大连,好玩走,走,走哇!」
我们偷偷地制定一个出行计划,代号为「旅大之行」,我和孙逊要骑着自行车去滨海之城:大连,我们要看真正的大海,我们要看真正的海港,我们要看真正的军舰。
为了实现这个激动人心的理想,我和孙逊总是以各种借口向家长索要零钱,当我们积蓄了三十多元钱时,便认为有了可以出行的经济基础,我们的胆子便壮了起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们说尽了花言巧语将各自爸爸的自行车骗到手,然后又各自写了一封信放在书桌上,告之家长:我们去大连旅游,并且,我们已经出发,请妈妈和爸爸放心,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一定按时回来!
我把信放在书桌上后,觉得有些话应该单独向妈妈述说,于是,我又拿过一张稿纸,哗哗哗地书写起来:
亲爱的妈妈:
我就要离开温暖、舒适的家,远走他乡,临行前,儿子的心里憋着许多话真想一吐为快,可是,待拿起笔来,我突然心乱如麻,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想了许久、许久,妈妈,儿子要跟妈妈说的话很多,待以后再慢慢细说吧,妈妈,儿子临走之前,只想问妈妈一件事:妈妈,你真的原谅了我吗!
妈妈,我在写作中闹出了大笑话,这你是知道的,当时,你站在我的身后,不也抿着嘴偷偷地笑我吗?妈妈,我看到了你在笑我,不知你还记得不。为了弥补这方面的知识,我采取了不正当的方法,我偷看了妈妈的藏书,我知道,这是我这样年龄段的孩子不应该看到的书籍,更为恶劣的是,我还偷看了妈妈洗澡,以及,……,每当回想起来,我便追悔莫急,羞得无地自容。妈妈,我一再地请求你,希望你能原谅我!并且,妈妈已经明确地表示过:原谅我!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妈妈,你并没有真正地原谅我,不仅如此,你对我,你的儿子充满了戒心,处处防备我,把我当成一个小偷来看待,妈妈,我回家以后,你所做的那几件事,深深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唉,真是自作自受,我这一错误而又愚蠢的举动,使我在妈妈面前彻底失去了人格,同时,也永远地失去了母爱。我没有颜面再懒在家里,我没有勇气再面对妈妈,因此,妈妈,你的儿子将远走他乡,四海为家。我要向大作家高尔基学习,高尔基浪迹了整个俄罗斯,而我,要走遍全中国。
再见,妈妈,泪别!
第七章
「喂,我说,你还磨蹭个啥呢?」孙逊推着自行车不耐烦地催促着我,我将稿纸小心地折叠好,然后顺着缝隙塞进妈妈的小抽屉里:
「来啦,来啦,这就来啦!」
「走哇!」看到稿纸的的确确地滑进小抽屉里,我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来冲着孙逊一挥手:
「哥们,开路!」
「开路!」
我与孙逊双双骑着自行车,像一对逃出牢笼的小燕子一边哼着歌曲一边撒欢般地冲出市区,来到绿树成荫的公路上,沿着没有尽头的公路径直向着正南方飞驰而去。公路两侧参天的白桦树哗哗哗地为我们奏响明快的进行曲,而头顶上的小鸟则热情地为我们唱起送行的歌曲,嗡嗡作响的红蜻蜓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五颜六色的花蝴蝶形影不离地围在我们的身前身后,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似乎也想一同与我们前往遥远的大连。我与孙逊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相互瞅瞅,或是吐吐舌头、或是做做鬼脸,继尔又会心地笑笑,然后便运足气力,比赛般地向着远方冲去!
「哥们,」孙逊一边狂蹬着自行车一边问我道:
「小力,你不怕吗?」
「怕?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不怕妈妈揍你吗?」
「不怕,我早就豁出去啦!」
「还有,小力,我们虽然有钱,可是,我们没有介绍信,旅馆是不会让我们住的!」
「那,我们就露宿街头,我喜欢这样,我喜欢流浪的生活,我要像高尔基那样,过艰苦的流浪儿生活!」
「嘻嘻,」孙逊说道:
「你好浪漫啊!」
「孙逊,」我认真地问道:
「大连有客轮吗?」
「废话,当然有!」
「那,我能不能上大连的客轮呢!」
「只要有钱,当然能,哎,你上客轮干吗,难道还想去上海逛逛?那里可是我的故乡哦!」
「我不去上海,我想在客轮上给人家洗碗、挣钱,自己养活自己,就像高尔基那样!」
「呵呵,我说,你怎么什么事都要跟高尔基学呢!」
「唉,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我的偶像啊!」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不知疲倦地骑啊、骑啊,直至红灿灿的太阳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下,夜色无情地笼罩住无边的大地。我们这才感到又累又饿,于是,我们找到一块比较满意的地方停顿下来,我们在路边的树荫里铺上带来的毛巾被,一边嚼着准备好的面包,喝着军用水壶里的凉开水,一边用毛巾被将整个身体紧紧地包裹住以防蚊虫的叮咬。
「咕--,咕--,咕--,……」
「呱--,呱--,呱--,……」
夜色之中,路边水塘里的青蛙慢条斯理地与爱侣情投意和地聊着恩恩爱爱的情话。
「吱--,吱--,吱--,……」
「喳--,喳--,喳--,……」
隐没在草丛里的知了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划破沉寂的夜空,极有节奏感地回荡在静谥的田野里。身旁的孙逊早已酣声大作,而我则心事重重,久久无法入睡。我悄悄地将脑袋瓜从毛巾被里探出来,望着那繁星璀璨的夜空,望着那一轮明亮的弯月,我顿然懊悔起来。妈妈,我又给您惹祸啦,妈妈,如果我没猜错,当你看到我离家出走的信件以后,您一定会心急如焚,此刻,我露宿在荒郊野外,而你,还有爸爸一定在焦燥不安地四处找寻我们呢,妈妈,不听话的儿子给你添麻烦啦!
唉,我暗自嘀咕道:妈妈看到小抽屉里那封信以后,会作何感想呢?妈妈会不会怪罪我欺她太甚,得寸进尺呢?想着想着,耐不住困倦的袭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死过去。
「咯咯咯,咯咯咯,……」
雄鸡的啼鸣声将我和孙逊从美梦中惊醒,我们钻出毛巾被在附近的沟渠里随便抹了一把脸准备继续前进,不远处几个早起劳作的农民以异样的目光望着我们俩人,当他们走近时,一个年岁稍大一些的老汉问我们道:
「孩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咋在大地里睡觉啊!」
「大叔,」我兴冲冲地回答道:
「我们去旅行!」
「旅行,去哪里旅行?」
「大连!」
「豁!」所有扛着锄头的农民哄地一声嚷嚷起来:
「胡闹!--」
「大连离这里有一千多里地,你们想骑自行车去,简直胡闹!」
「哼,」孙逊不服气地说道:
「不信吗?我们非得骑到不可,小力,快上车,走!」
甩开对我们冷嘲热讽的农民,我们又骑了一程,腹中已经饥肠漉漉,我们不得不驶下公路来到一座小镇吃顿早餐,当我们吃饱喝足再次返回公路时,突然发现正前方停着一辆大客车,孙逊立刻惊叫起来:
「哎呀,不好啦,一定是爸爸追上来啦,小力,你看,那是咱们设计院的大客车啊,这下坏啦!」
孙逊的话还没说话,从大客车上便跳下来许多人,其中有我的爸爸以及孙逊的爸爸!完了,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完了,爸爸追上来了!
「小兔崽子!」
我和孙逊正望着爸爸单位的大客车发呆,爸爸和孙叔,还有几个同事早已拥向我们,爸爸走到最前面,看到推着自行车的我顿时怒气不打一处而来:
「小兔崽子,你又作了什么梦,简直异想天开,快点跟我回家去。」说完,爸爸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自行车,交给随后赶来的一个同事,孙逊也被他的爸爸没收了自行车,我们两人好似被抓获的战俘,在爸爸、孙叔以及其它叔叔的絮叨之下,在爸爸和孙叔的推搡之下,垂头丧气地蹬上了大客车,坐到缓缓激活的客车里,爸爸依然余怒未熄:
「小兔崽子,这次,你的妈妈又没骂你,也没打你,你还跑个啥?嗯,等回家我再收拾你,看你妈妈急的,又哭又喊,害得我一宿也没合眼,天刚刚亮,我就跑到单位借来了大客车来追赶你们,唉,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嗯,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和你妈妈操心呢?昨天夜里,你妈妈整整哭了一宿,你回家看看吧,你妈妈的眼睛都哭肿了,唉,……」
「老张,」爸爸的同事劝说道:
「孩子知道错了就行啦,算啦,别责怪孩子啦!」
「哼,他妈的,」爸爸骂骂咧咧地说道:
「院长给了我新任务,本来今天早上应该出公差,可是,这小子,把我的公事都给耽误啦!」
「小力,」当爸爸没好气地将我推进家门时,满脸泪痕的妈妈呼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把将我搂住:
「儿子,儿子,妈妈的宝贝儿子!」
「哼,」依然蒙在鼓里的爸爸站在一旁嘀咕道:
「看你妈妈哭的,多伤心啊,你好好的跟你妈妈解释解释,你妈妈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你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
「滚吧,滚吧,快点滚吧,别磨磨叨叨的啦,没有你的事!」妈妈冷冰冰地冲着爸爸说道,爸爸不再言语,开始收拾他的行装。
妈妈无比心痛地抚摸着我的身体:
「哎呀,你看,这是怎么啦,一定是蚊子咬的吧!」
我呆呆地依在妈妈的怀抱里,看到妈妈哭成了泪人,心里倍感痛悔,对自己的过分行为感到难过:果然不出所料,妈妈急坏啦,也吓坏啦!我惭愧地低下头去,当我的目光无意之中扫视到妈妈的被子上时,我发现在妈妈的被头上散落着数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妈妈亲切地抱着我,她的上衣敞开着,我的小脑袋瓜深深地埋在妈妈的胸怀里,正卖力地吸吮着妈妈的长乳头;还有一张是我最熟悉的,那便是我的百日纪念照。
「儿子,」妈妈将满是泪痕的脸颊贴到我的脸上:
「你说走就走,什么也不管不顾,你舍得妈妈吗?」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儿子,妈妈不能没有你啊,妈妈老了还得指望你来养活呢,儿子,」妈妈越说越激动,泪水也便越淌越多,我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我实在对不起妈妈,我为什么要扔下妈妈远走他乡呢!
「儿子,」当爸爸灰溜溜地拎着行装走出家门时,妈妈突然解开她的上衣,露出一对久违的豪乳:
「儿子,吃咂不?」妈妈掐着长长的乳头冲我微微一笑,我不知如何是好,脸蛋胀得又红又热。
「来,」妈妈将我的脑袋贴到她那温热的腹部,我激动的浑身直打哆嗦,感到一百个不自然,可是,我又没有胆量从妈妈的搂抱中挣脱出来,我心里明白,妈妈这是在向我表露:她还是像过去那样的爱我,我没有权力拒绝妈妈的爱,否则,妈妈会更加伤心的。
「吃,吃啊!」妈妈握着她的长乳头不停地往我的嘴里塞送着,我不得不张开嘴巴叼住妈妈的长乳头,胡乱地吸吮起来。
第二天,妈妈找来工人师傅将厕所里的大木板全部拆掉,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朦胧感的布纹玻璃隔断。当工人师傅们在卫生间和厕所里忙活着的时候,妈妈则站在椅子上将刚刚粘贴上去不久的图纸一张一张地揭掀下来。看到眼前的一切,我深为感动,心里暖洋洋的。
更让我感到无限幸福的是,没过几天,在妈妈卧室那雪白的墙壁上,突然挂上一张油画般的大幅彩色照片,那是我的百日纪念照,妈妈把它拿到照像馆,将其放大,添上了油彩,并且装嵌在精美的像框里,妈妈对着大照片反复地念叨着:
「力力百日纪念!」
「妈妈,」我一头扑到妈妈的怀里,顿时涌出串串幸福的热泪。
「儿子,」晚饭后,刚刚出浴的妈妈披着极富性感的浴衣悄悄地站在我的身后,仔细地审视着我的作业本:
「嗯,写的不错,不过,如果再整齐一些就更好啦!」
「是的,妈妈,我一定好好写,一定写的整整齐齐的!」
「好啦,儿子,天不早啦,睡觉的时间到啦,明天再写吧!」
「嗯,」我非常听话地放下笔来,当我正欲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时,妈妈突然按住了我:
「走,到妈妈房间去,陪妈妈睡觉!」
啊,我大吃一惊,自从偷窥妈妈洗澡被她察觉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跟妈妈同床共枕过,再也没有欣赏过妈妈完美的近乎圣女的胴体。听到妈妈的话,我不知怎样才好,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
「走啊!」妈妈催促道,看来,这是真的,于是,我跟在妈妈的身后走进灯光幽暗的卧室里,当我脱下衣服钻进被窝时,妈妈呼地抖掉身上的浴衣,那魔术般展现在我眼前的一团令人痴迷的白肉看得我心跳加快,热血翻滚。更让我惊讶不已的是,几乎裸体的妈妈竟然穿着一条棕红色的、犹如鱼网似的三角内裤,刚刚刮抹过的、白森森的私处隔着条条网纹明晃晃地呈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木然地张大了嘴巴,妈妈冲我嘿嘿一笑:
「怎么啦,发什么呆啊,你不是早就看过啦,」说完,妈妈坐到床上,将两条修长的大腿盘在一起:
「儿子,你在信中说,妈妈总是处处提防你,对你有戒心,认为妈妈这样做伤了你的自尊心。从今以后,儿子,妈妈相信你,你不是一个坏孩子,妈妈再也不提防你,更不回避你!」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抱住,把我的脑袋放置在她细白如脂的大腿上,她再次掐起长长乳头,煞有介事地说道:
「儿子,该吃咂啦!」
这一次,我非常主动地叨住妈妈的长乳头,这是妈妈对我最好的赏赐,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在妈妈的面前,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呢?想到此,我幸福地吸吮起来,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妈妈的手臂。我那枕在妈妈大腿上的脑袋嗅闻到股股诱人的芳香,微微发湿的胴体喷洒着剌鼻的香水夹裹着更为迷人的成熟女人那特有的肉体气息,直闻得我如痴如醉。我正一边吸吮着妈妈的长乳头,一边嗅闻着妈妈的体香,突然,妈妈伸出手来一把掏出我的小鸡鸡,她仔细地瞅了瞅:
「儿子,你又长大啦!」
我松开妈妈的长乳头,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被妈妈抓握着的小鸡鸡,是啊,我真的又长大啦,我的小鸡鸡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圆圆的、红润的小龟头从长长的包皮里露出了可爱的脑袋瓜。
「儿子,你已经是大孩子啦,下学期就要上中学啦!」
对啊,如果不是妈妈提及,我早已忘记,我在混混噩噩之中,糊里胡涂地读完了小学,再过一个月,我应该背着书包去中学报道啦!